“大家快砍斷這些藤蔓, 否則我們會死的。”

上面的動靜消失了，下面沈寂一會後，不知道誰先帶頭說話, 像是掉進油鍋裏的水, 瞬間激起熱度。

藤蔓遮天蔽日, 時間已經來到晚上，四周除了店裏面的燈光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。

夏七站在頂樓看的更清楚, 藤蔓四周延伸出來的枝條延伸到很遠的地方, 碰到阻礙物時附著上，密密麻麻交叉在一起, 已經將半空上遮蔽的嚴嚴實實。

下面已經被遮擋住, 手腕粗細的藤蔓看上去堅硬無比, 地面偶爾有異動，不時有刀尖穿透藤蔓，但是很快就被修覆, 恢覆到刀劍不入的狀態。

屏障看上去有些逼仄, 讓人懷疑在下面的人會不會窒息而死，但是多看了幾眼後夏七卻覺得另有說法。

沒等他想明白, 霎時間地動天搖，地震發生在一瞬間, 分崩離析的高樓坍塌, 除了夏七腳下的這棟最高樓，其餘都在一瞬間毀於一旦。

然而更為巧合的是, 坍塌的鋼筋混凝土從半空中傾斜, 並沒有砸到下方的人群, 而是被藤蔓網兜住，除了下面的一截, 所有的墜落物都被穩穩接住。

玩家受到驚嚇，下面傳來接連起伏的叫聲，夏七沒時間去猜想下面的情景，趁著震動停下，他沖到大樓邊，探出身子朝外看去。

不是他的錯覺，那些藤蔓在以緩慢的速度萎縮，無意間斷裂的一根藤條背後是整個藤條力量的消退。

上面的鋼筋混凝土堆積成山，一旦藤條消失，下面就會迎來遲到的煉獄。

夏七搭在欄桿上的手攥緊，掌心全是控制不住溢出來的汗水，他死死的盯著藤蔓中心，那裏還在散發著綠光，裏面隱約有什麽東西閃爍。

藤蔓心臟處，有人影起伏的痕跡。

像是有一萬道流星在身邊閃過，每一條都快速閃爍著穿梭在他身後。

舒胤合著雙眼立在那裏，胸口的起伏幾乎要讓人以為沒了呼吸，只有他垂在身側的手指還在點著褲腿，一下又一下好像點在誰的心頭上。

四周安靜無聲，但是舒胤的耳邊卻好像聽到了無數道不同的聲音，有人在說話，有人在哭泣，男男女女，老老少少，嘈雜的像一百家菜市場堆在一起。

雜亂無序的聲音擾得人心煩意亂，舒胤眉心微擰，浮躁逐漸出現在他臉上。

舒胤手指點動的速度慢慢加快，嘈雜無比的人聲中有什麽在逐漸靠近。

寒冰裹挾著空氣，舒胤睜開眼，迎面而來的是寒冰凝聚成的利劍。

手上的唐刀擡起，堅硬的刀刃被寒氣浸染，幾秒間蔓延到手柄上，瞬間順著皮膚紮進骨頭裏。

左手虛握空氣，舒胤毫不遲疑的砸下，冰劍偏了兩三分被唐刀挑開。

江南被那一圈砸中，最後關頭用盡力氣將冰劍橫拉回去，刀尖刺破薄薄的皮膚，白色的劍身染上幾滴血，順著劍身形成一條血線。

兩人後退幾步，江南捂著胸口嘔出一口血，舒胤站的筆直如松，只是下頜上不斷有血滴下來。

一指長的傷口在左臉頰上出現，傷口不算深但一直血流不止，微微有些外翻皮肉好像還帶著冰霜。

臉上的痛感讓舒胤從嘈雜的聲音中剝離出來，可以屏蔽掉外邊的雜聲後舒胤擡起指尖從傷口邊劃過。

指尖沾了血也毫不在意，看著對面的江南露出個諱莫如深的笑。

“你笑什麽？”

江南擡頭看了看四周，出來那些流星一樣的東西，還是漫無目的的黑暗，不知道從哪裏會出來已有吞噬人的怪獸。

想到系統不久前在他耳邊說的話，原本被壓下去的氣焰又囂張幾分。

“我天生愛笑。”

聽到舒胤說的話江南楞了一下，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對面的人，沒想到舒胤會說出這樣詼諧的話，

對面的人站在暗處，一道流星劃過照亮他臉上的笑。

充滿笑意的眼裏閃著星光，原本淩冽的眉眼變得多情一般，如果是其他人江南並不會覺得有什麽，但是放到舒胤身上就讓人覺得有種難以置信。

流行轉瞬劃過，舒胤的臉重新歸於暗處，沒有窺探的途徑。

江南心裏好像被勾起一絲膽怯，竟然忍不住想要後退一步，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想法，一種羞恥感由心而生繼而轉為怒火。

“去地下再笑吧！”

江南怒火中燒，手上的冰劍在空中劃出一陣陣冰霜。

黑暗中兵刃相接，誰也看不見誰，卻都互相在心裏設想了對方一萬種死法。

黑暗放大了一切聲音，從一開始的撞擊聲到劃破空氣的動靜，在某一刻熄火。

“不可能。”

有人低喃一句，詫異和震驚籠罩著江南，他擡起頭看著對面的人。

幾分種間兩人過了十幾招，但就在剛剛，自己沒有接住舒胤那一劍，甚至差點成了刀下亡魂。

“出來，系統你出來——”

江南右臂都在抖，手上的冰劍沒有握住從指尖滑落掉到地上，叮咚一聲後歸於平靜，只有江南撕心裂肺的喊聲。

“為什麽！為什麽不收回他的能力，我才是最合適的！”

牽扯到腰上的傷，江南沒穩住踉蹌著倒在地上，看著依舊毫發無傷的舒胤，心裏的不甘驅使著他重新站起來。

縱然他怎麽喊叫，系統沒有再出現在他身邊，只有他一個人像小醜一樣被舒胤凝視著。

“這個世界有太多你這樣的人了，我見過太多了。”

舒胤的聲音傳來，一步步蠶食著江南的傲氣，剛才那一劍打散了他心中築起的防線，也是那一劍讓江南明白——舒胤想殺他輕而易舉。

“我不信，我們再比！”

腳尖碰到地上的那把冰劍讓江南晃了晃神，他搖搖頭看著舒胤。

“我們有九十九個人，你打不過的。”

舒胤在暗處開口，沒有嘲諷而是陳述事實。

九十九個人？江南皺著眉盯著舒胤。

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
“字面上的意思嘍，怕不怕，這裏有100個人，說不定你腳邊就趴著兩個。”

舒胤嘴角輕挑，眉眼間是從前不會有的風流。

江南仔細盯著他試圖尋找到什麽蛛絲馬跡，對面的人像是換了裏芯，和他對話的到底是誰？

“想知道關於這個世界更多的信息嗎？”

對面的“舒胤”又換了個語調，說話帶著獨特的腔調，一句話就能認出是哪個地方的人。

“你在耍什麽花招？”

江南掌心朝外探開，白色的霜花在他手上出現，很快又凝聚成一把新的冰劍。

“我們都來自地球，這裏是宇宙中的不知名空間，我們都以為自己是被上天眷顧的幸運兒，所謂的第二次生命不過是系統營造的假象。”

“我們在現實中沒有死亡，我們不屬於這裏，我們要掙脫系統的束縛，回到屬於我們的地方。”

“舒胤”說到最後越來越激動，他看上去情緒很不穩定，但是又很快換上另一幅面容，又是有些不同的神態。

“我憑什麽信你？”

江南緊握著冰劍，神態戒備的看著他。

“不需要你相信，因為這個游戲裏有太多和你同樣想法的人，你想留在這個世界對嗎？”

“舒胤”看了他一眼，語氣裏是篤定。

不等江南說什麽又接著說：“這個世界運行的能量來源是人的七種情緒，通過副本來源源不斷激發人的情緒，等到將靈消耗殆盡就會被安排死去，再去捕捉下一批玩家進來。”

“那些人都是沒有通過副本，死因很合理。”

江南嗤笑一聲。

“舒胤”擺擺手，“我不需要你的認同，只是太久沒說話想要傾訴一下，反正短時間也離不開這個地方，就讓我多說點吧。”

惆悵的語氣源源不斷的說著這個世界，“任何東西都需要達到一種平衡，在所有的玩家中，有一類玩家比較特殊，他們的靈很枯竭接近沒有，而這些玩家就是系統控制這個世界的媒介，他們會看到很多普通玩家看不到的東西，知道的多了自然反抗就多了。”

“舒胤”拍了拍袖子，有些悵然的笑了笑。

“按照你的說法，你們就是反抗的那夥人？”

江南狐疑的看著“舒胤”。

“沒錯，最早的那個玩家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接近兩百年，我們終於等到一個最合適的人，他就是舒胤，百年不遇的空靈。”

“這就是我不如他的原因？”

知道舒胤的特殊性江南毫不例外，只是有種不甘縈繞心頭。

“那倒不是，每個人是不一樣的，你們走的不是一條路而已。”

“你們真的有99個人？”

“當然，都在這具身體裏，我們所有的力量都在這裏，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你。”

又換了一個聲線，聽起來有點像是小孩子的口氣，想到對面那句身體裏有99個靈魂，江南有點不寒而栗。

“我確實想留在這裏，系統一定會殺了你們，接近兩百年都沒能推翻這個世界，你們憑什麽覺得這次能夠如願。”

說到這江南又重新舉起劍對準他，眼裏重新溢出殺氣。

“九九歸一，我們等到最合適的人，這個世界也早就到了強弩之末。”

似乎是為了映襯他的話，四周的黑暗像是被撕開一樣，一道裂痕出現在半空中。

緊接著越來越大，外面的光亮透進來，那輪初升的太陽火紅的灼人眼。

“天亮了，你們該回去了。”

熟悉的聲線一眼分辨出來，江南看著低聲說話的舒胤，知道自己認識的那人又回來了。

等到黑幕徹底卷起來，原來他們還待在藤蔓之上，綠色的藤條幾乎要爬滿整個城市。

樓頂上，藤蔓扭成一個秋千樣的東西，穿著鵝黃色羽絨服的少女坐在那，仰頭微瞇著眼看著日出，朝著他們的方向招了招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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